你所求魔女之物
#一个骸骸和纲吉之间的童话故事。是 @饮鹤 的点文。
#喜欢的话请点个红心蓝手和评论吧！谢谢！
————正文————
【“魔女的存在让村子里人恐慌又充满希望。”
“那可是传说中的魔女啊！”一个村民如是说。
“不老不死的怪物。”老妇人拿手帕掩鼻，混浊的眼睛里满是厌恶。
“他的心脏一定可以把我的父亲……！”年轻人提起耕地的耙子，“拜托了！请和我一起去寻找魔女吧！我需要他的心脏！”
“魔女不只是心脏有价值。”坐在屋子中间的老人敲了敲桌子，“他的血，他的眼睛。把一切都带回来吧。”
年轻人们兴奋的应了，他们拿上砍柴刀，背上铁棍，踏上了去森林深处的道路。】
衣角被轻轻拽了拽，六道骸合上书，低头看去。“怎么了库洛姆？”
怀里的小女孩往他的怀里缩了缩，“魔女，会死么？”
“不会的哦，魔女是不老不死的。”
他这样笑着回答。
“哈……！”
他猛地睁开眼，脑后的长发缠在他的脖子上，闷的他几乎要窒息。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把绕在脖子上发丝一点点拨开。
桌子上有一杯水，他端起来喝了口。
凉水慢慢沿着血液流向五脏六腑，在肚子的位置慢慢聚集。
“真暖和。”他轻叹道。
六道骸摸索着拉开了一点窗帘，窗外一片漆黑，只能模糊看到远处隐约闪烁的红绿灯。
黑色的云成片的叠在一起，被风吹着飘在了远处高大建筑物的后面。
“骸尼桑？”
门被推开一条缝，库洛姆小小地问了一声。
六道骸合上帘子，把仅余的一点微光严严实实的遮在外面。“没什么，你该睡了，库洛姆。”
库洛姆张张嘴，六道骸站在窗帘旁和房间的墙角处，即使是趁着从她的房间透过来的微弱的灯光也看不到六道骸现在的表情。
她赤着脚站在地上，初秋的寒意穿过地板一点点的渗入到她体内。
少女不安的蜷了蜷脚趾。
“库洛姆？你还在那里么？地上凉，快回去了。”
“嗯，我回去了，骸尼桑。”
她轻轻地关上了门，掩住了最后一丝企图窜进房间的灯光。
六道骸拉了拉披在身上的，快要滑下去的衬衣，把自己塞进了墙角的单人椅上。
他静静的坐在那。
库洛姆回到自己的房间，熄灭了最后一盏台灯。
要早点睡了，不好好休息的话是恢复不好的。
少女把被子一点一点铺平在床上，把自己紧紧的裹进去。
“真暖和。”
她双手覆在胸前，就这侧卧蜷缩的姿势，慢慢闭上了眼睛。
太阳缓缓爬上地平线，将阳光一缕一缕的照进昏暗的房间。
六道骸沉默的看着逐渐明亮的室内，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鸣叫。
他握了握僵硬的手指，太久保持一个动作让连着小指的一片发麻，如同被蚂蚁啮咬的感觉让他皱了皱眉。
窗外蓦地一声闷雷，刚刚还算明亮的天一瞬阴沉的如同傍晚。
冰箱里只剩一个蛋，打开之后白茫茫一片空旷。
在心里记下了晚上回来时要在超市买点速冻食品，一边穿上鞋就准备出了门。
“骸尼桑。”
库洛姆哒哒哒小跑赶上还未关紧的门，递出去了一把长柄黑伞。
“要下雨的样子，今天也请早点回来吧。”
六道骸点点头，嘱咐了一句“不要剧烈运动”，接过伞下了楼。
六道骸拄着伞，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伞尾一下下扣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六道骸走到一个偏僻的巷子，拿伞敲敲墙。
“大概就是这了。”
他闭上眼，等再睁开眼时耳边充满喧闹。
他从小巷中走了出去。
刺目的阳光晒在他的眼皮上，晃得他睁不开眼，又暖的让他想要落泪。
街边的面包房新鲜烘烤的面包散发着乳香味，围着围裙面目慈祥的店长用面包夹夹起面包放在手工纸袋里，递给排在柜台旁的客人。
面包房的隔壁是家花店。
花店的门牌有些破旧，店长在门牌上缠了株青藤，正一盆一盆的和妻子把花往店门口搬去。穿着学生制服的女生蹲在一盆紫色小花面前，六道骸隐约听见“什……花”的音节，他猜是在问“这是什么品种的花”。
不过，这些和他都没有什么关系。
他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走着。
直到他看到一家借书店。
这处地方比起刚才就明显安静了许多。
书店老板戴着眼镜，坐在店门口正一手拿着报纸，另一手上夹着一支燃着的烟。
他慢悠悠的吸了一口，翻了一页报纸。
“泽田纲吉？你是他朋友？”
老板掀掀眼皮，“以前没见过你啊。”
六道骸笑着解释说，“昨天碰巧遇见了，他的东西落在了店里，我来给他送过来。”
说着他提了提右手上的雨伞。
老板又吸了口，吐出的烟袅袅徐徐往屋子里钻。
“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找吧。”
里面只有几个人坐在桌子边看书。
听见有脚步走进来的声音，有两个人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自己手里的书。
直走到最后一个书架右拐，跨过一个书堆。
低头。
六道骸放轻了呼吸，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了滑。
他把伞靠在一遍，随便在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学着样子坐在地上。
书随便的翻开不知道第几页，他用余光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人。
书店里静悄悄，只能听到偶尔的翻页声。
书店外偶尔经过三两个人，轻快的聊天声便不设防的被书店内部一一吞进。
挂在墙上的老式钟表滴滴答答走着，不惊觉间最短的寸尺便转了数圈。
他能感受到对面的人抬头看了他好几次。
“你……”话刚说出口六道骸一顿，他竟然紧张到嗓子都有些沙哑。
他清清喉咙，“请问你是泽田纲吉么？”
对面的人被这突然的问话惊了下，头顶的发点了两下头。
“是的，您是？”
六道骸嘴角的笑意深了些。
“我是六道骸。”
“请问我可以和你做朋友么？”
对方被这明显有些不知所谓的问题和请求闹得有些懵，“——诶？可是我们还不、不对，请问为什么？”
“虽然有些突然，但是，我是真的想要和你做朋友。”
六道骸目光真挚，他看了眼被他们的造出的声响而皱眉的人。
“这里并不适合交谈，不如我们换个地方怎么样？”
对方显然有些困扰，但还是随着六道骸的步伐走了出去，临出门和老板说了一声“我马上回来”。
老板看着报纸不吭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他们走到花坛旁坐下。
旁边有几只鸽子低着头在地上找食吃，六道骸说了句“我去去就回”就快步走向一旁的面包店，很快便拿着一个牛皮纸袋走了回来。
泽田纲吉看着袋子里的面包片，疑惑的歪了歪头。
六道骸递给他，“你不喜欢喂鸽子面包屑么？”
“啊。”少年尴尬的笑了笑，“虽然不知道您从哪里听说我喜欢喂鸽子……”
“可是，估计您听的有些错误。”
他把外套的领子立了起来遮住鼻子。
“我不太喜欢鸟类的，更别提喂它们了。”
“我受不了这个味道的。”
六道骸递着纸袋的手僵了僵，他收回手坐在一旁。
“也是，可能是我哪里听错了吧。”
他笑道。
揣在兜里的拳头却慢慢收紧，指甲陷进手心而不自知。
“您说……要和我做朋友？”
少年侧过脸询问。
“啊，是啊。”
“好啊。”
少年微笑。
六道骸神色渐软，异色的眸里逐渐点起了亮光。
“我没有什么朋友。”
少年的声音埋在领子里，有些沉闷和模糊。
六道骸不可自制的想要伸手揉揉少年的发。
心里动了动，手却没有伸出去。
“你也看到了，我在旧书店里打工。”
“老板总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整天只会把老板娘给他送来的剩饭留给我。”
不对。
“他还爱抽烟，跟他说了很多次抽烟会影响别人他就是不听。”
不对。
“旧书店明明也没什么人，又不赚钱，还不如关了好，明明卖书比借书要来钱的快。”
不对。
“我老妈还在医院，医生说她活不了多久了。”
少年把头彻底的埋进了外套里。
“我拼尽全力省吃俭用同时兼三份职，到医院就是个吸血的地方不管我再怎么努力也填不满那座天堑。”
“医生们都只会说'抱歉''我们尽力了'这样的场面话。”
“笑死我了。”
“再过不到一个月，不到一个月，就只有我自己了。”
“就只有我一个人。”
“你是我的朋友吧？”少年抬起头。
“就算是今天刚认识的也好，你告诉我。”
“为什么他们不能帮帮我呢？”
“明明对他们来说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那种人。”少年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全死了就好了。”
六道骸呼吸猛地一窒，眸子里刚亮起的暖光迅速褪去结冰。
“是啊，如果一切都不存在就好了。”
他站起身，风衣被地上的水坑沾湿了一个角。
他头也不回的往回走去。
世界随着他的脚步逐渐褪色，呼吸之间只余下黑白。
雨伞在地上发出扣声，四周便如玻璃般蔓延出一片片蛛网，而后支离破碎。
六道骸站在其间。
锋利的边缘在他身上裸露的地方划出血痕。
“泽田纲吉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距他十步之遥的少年露出惊愕的神色，下一秒整个身体和玻璃同时破碎。
如果是他的话。
“别看老板那副样子，其实他总会在老板娘给他送便当的时候，故意说吃不完会浪费而把一整份都给我哦。”
泽田纲吉偷笑，像一只发现了主人秘密的小花猫。
“我跟他说了好多次不要抽烟，医院的检查报告上写的清清楚楚已经是肺癌中期了，为什么他就那么不听人劝呢！”
小少年红了眼，抱着冒着热气的可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阿姨说，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一定要坚强。医生们每天都为阿姨做各项仔细的检查，甚至能报销的部分都帮我做好了手续。”
“我很感谢他们。”
“但是……”他猛吸了一口气，鼓着脸把眼泪憋回眼眶，因为或许使劲而打起了嗝。
“我果然还是做不到。”他把脸埋进手里，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少年一起一伏的后背。
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穿出，“坚强，太难学了啊。”
六道骸站在红色的世界中心。
脚下一个交叉的【十】字延伸至虚无的前方。
“已经这么多次了么？”六道骸低声笑着。
他的右眼的红色已经淡成白色。
左眼的蓝蒙上一层纱，如同被雾笼罩的夜空。
“轮回的尽头，是什么呢。”
六道骸叹道。
“会有你么？”
他再次闭上了眼。
“你在这里做什么？”
穿着和服但破的不成样子，只能虚虚的遮住身体，有着褐发的少年蹲在他面前，睁大眼睛担忧的问。
六道骸反应迟钝的眨眨眼，他的正上方是盘旋高大的树，只能投过间隙看到遥远而小的天空。
“你没事吧？”
少年温热的手覆上他的额头，另一只手捂上了自己的额头。
“不发热啊，难道傻了么？怎么没反应？”
少年小声嘀咕道。
“Kufufu……”六道骸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少年被这不同寻常的笑声下的一激灵，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忘了自己是蹲着的姿势，结结实实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伸了半截手但没拉住人的六道骸。
“疼疼疼疼！”
鼻头一酸，条件反射的眼泪往外掉。
少年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抹眼泪，“可恶，明明没想哭的！为什么忍不住呢！”
六道骸噗的笑了出来，自己站起来后把少年一把拉了起来。
“我没事，我也没傻。”
“倒是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啊，原来你听到了啊……”少年揉揉泛红的鼻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一直在这里，今天是来采一些野菜，结果就发现在树下躺着的你。”
少年指指放在一旁，装着三四种野菜的竹篮。
“我叫纲吉，你呢？”
“六道骸。”
“诶？骸么？好有意思的名字。”
六道骸挑挑眉，“对于第一次见面就喊人家名字的你也是挺有意思的。”
“嗯？有什么不对么？”
纲吉眨眨眼，有些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六道骸瞥他一眼，扭头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诶？你去哪啊？你认识这里的路么？”
褐发少年提起篮子小跑追了上去，他走到六道骸身侧，偷偷看了他几眼就生怕被发现般的赶紧收回目光。
好漂亮的人啊，他心下感叹。
他从来没见过生的这么漂亮的人。
“这里很大的哦，如果不跟着我会走丢的哦？”
他跟旁边的人说着。
但是发现旁边人完全不听他讲话后又气呼呼的鼓起了脸。
“森林里有好多大野兽的！有蛇哥、咳，有很大很长的蛇哦！还有蜘蛛！熊！还有还有……”
小少年喋喋不休的说着自以为吓人的话。
身侧的人猛地停下了脚步，纲吉没反应过来的刹不住往前走的闸差点一鼻子撞在树上，却在撞上去之前被提住领子往后拽了拽。
六道骸上下打量他一眼，“哦？那请问哪里有安全的地方呢？”
少年转动眼珠，勾起狡黠的笑。却又在笑意扩大之前拍拍脸，做出一副正经的样子。
“安全的地方只有一个！”
“那就是——”
他故意拉长了腔，六道骸配合的做出一副好奇的模样。
纲吉满意的笑了笑，“那就是我家！”
“诶你别走啊！”
看着六道骸转头就走的样子纲吉急忙追上去，张开手臂拦在六道骸前面。
“我，我说真的！我没有骗你，你相信我！”
少年神色认真，说到后面又隐隐透了些委屈。
六道骸定定的看着他。
纲吉只觉得周围一瞬安静了许多，往日里嘈杂的鸟鸣虫蝉都听不到了声音。
他听到自己的心脏“通”“通”“通”跳动的声音。
原来心脏是会动的啊，他恍然想到。
“好啊，你带我去你家吧。”
他听到对方的声音。
和心脏跳动的声音交织，真好听。
纲吉想，然后悄悄红了脸。
“嗯、嗯！”
他转过身，手提着篮子背在身后。
“那你跟着我走，不要走丢了哦。”
一路上纲吉都蹦蹦跳跳的踩着柔软的树叶玩，从一片绿色的跳到另一片红色的上面，再蹦到一片黄色的上面。
六道骸沉默的跟在他身后，对于纲吉幼稚的举动不置一词。
像个笨蛋。
他心里悄悄想。
然后在纲吉所谓的“家”面前眯了眯眼。
不，就是个笨蛋。
他改变了就在一秒前的心里的想法。
那甚至不能称之为“房子。”
只是用四根竹子支撑着，上面搭了厚厚的一层芭蕉叶，勉强倒是能够不漏雨。
但是。
——完全不挡风。
四周是用从树上砍下来的木棍几个一排做了五排，两个在前面当门，剩下三个是另外三面的墙。
六道骸伸出拳头。
嚯，从外面到屋子里面受不到一点阻碍。
木棍之间的缝隙完全不止他一个拳头宽。
纲吉把篮子放到旁边的桌子上讪笑，“我……对这些东西不怎么擅长嘛，就照着村子里他们的房子的样子做了，但是……”
他无奈的挠挠脸，“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就成这个样子了。”
“你就一直住在这里么？”
“嗯，我不能去村子里，自我有意识以来就一直住在森林里了。”
六道骸看着他，“你为什么不能去村子里？”
纲吉愣了愣，张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对啊……为什么呢？”
他喃喃道，他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我也不清楚，就是直觉告诉我不能去村子，去了就会……”
“就会怎样？”六道骸盯着他一眨不眨。
“就会……”纲吉皱皱脸，“好像也不会怎么样？”
“我想不起来。”他无辜的眨眨眼。
六道骸揉揉眉间，跳过了这个话题。
“晚上吃什么？”
“嗯……野菜！”
六道骸看着篮子沉默了三秒。
“诶你怎么又走了？”
“我觉得我还是去村子里住。”
“诶别这样，我好不容易看到有人进来！”
“你再陪我玩几天嘛！”
身后的声音逐渐降低。
“我一直一直都是一个人。”
“虽然有动物们陪我，但是……”
“偶尔还是会觉得一个人有点、有点……”
最后的声音低不可闻。
六道骸抿抿嘴，被刘海遮住看不清神色。
“走吧。”
“你要陪我了么？”
“并没有，只是恰好有事情要在森林里待几天。”
“诶太狡猾了！”
“事先说好我不吃野菜。”
“你好难伺候啊，那青果？”
“青果是什么？”
“你连青果也不知道么？就是脆脆的，圆圆的，有这么大，甜甜的，嗯……有的也好酸的。”
“那是苹果不是青果笨蛋。”
“原来那个叫苹果么？哇你好聪明啊！我一直不知道他们叫什么！那这个呢！”
“……这个是山椒。”
“不能直接吃么？”
“不能……话说你不觉得麻么？”
“好像是有点哦……”
“……你果然是笨蛋吧。”
“诶不是哦？我才不是笨蛋哦！”
……
“骸！”
纲吉手背后窜到六道骸身边。
“什么？”
六道骸正研究做一张床，睡了快半个月的石头他实在是腰酸背痛。真不知道纲吉是怎么做到睡了十几年还没有驼背的。
“你把眼睛闭上。”
他露出个神秘兮兮的笑。
和发色近似的瞳孔流露着期待的神色。
六道骸好笑的闭上眼，对于纲吉平日里的小把戏在清楚不过，却还是照着纲吉的话停下了手上的活，闭上了眼睛。
“我数321，你再睁开哦！”
他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
“3”
“2”
“1”
“可以啦！”
他睁开眼。
他闯入一片耀眼而温暖的金黄色。
原本干净的小脸上带了些干涸的泥土，却毫不知的笑的一片灿烂。
纤细的手上青一片紫一片，指甲缝里还留着黑色的污渍。
只是看着就觉得脏兮兮的。
但是，他举着一支看上去开的好漂亮好漂亮的向日葵。
和向日葵如出一致的笑容暖到他心底。
“漂亮么？喜欢么？”
他软了神色，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柔柔。
“漂亮。”
“喜欢。”
纲吉笑的更开心了。
他以为他说的是向日葵，但他的眼睛却注视着他。
那是他见过的，最灿烂的最温暖的最漂亮的向日葵。
“离开这里？”
纲吉一愣，怀里抱着的小兔子一把窜了出去，跑进了人高的草丛里。
“嗯。”
“但是……”
纲吉有些犹豫。
“没关系。”六道骸揉揉他柔软的发。
“我会保护你的。”
“嗯！”
纲吉第一次踏进城市。
他好奇的看着货架上的零食，对着面包店散发着香味的面包流口水，对他深信不疑。
“纲吉，今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彼时纲吉正窝在沙发上看漫画，闻言懒洋洋的哼唧了一声，“嗯，去见谁？”
六道骸看向窗外，楼下跑过三个小孩，正在玩捉鬼游戏。
“我的妹妹，库洛姆。”
纲吉进入城市一年多，找了一份在书店的工作。
拖这份工作的福，他看了不少的书和漫画，对于许多常识都已经了解。
所以他也知道，医院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书店老板娘对他很好，每次都做好吃的带给他。
但是老板娘身体不好，每次都躲在一边虚弱的咳嗽。
最近也住进了医院，纲吉也去看过她很多次。
每次那个温柔的老板娘都微笑着摸着他的头，告诉他，她很好，不需要担心。
但是纲吉看得出来，老板娘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店老板大叔原本是不抽烟的，但是因为老板娘的病而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
最近更是疯狂的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纲吉劝过他很多次，这样下去对身体不好。
而且店老板大叔也有医院的报告单，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他的病情。
纲吉因为这件事哭了好多次。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纲吉觉得他一辈子都不想踏入医院。
但是他没想到。
六道骸的妹妹，一个和老板娘一样温柔善良坚强的女生，他和她的见面，竟然也是在医院里。
六道骸靠在墙上，看着医生为库洛姆做体检。
“她是心脏病，从小到大都不能剧烈运动，所以每次都只能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小孩开心的玩闹。”
“她很喜欢听我讲故事。”
六道骸淡淡的笑了，像是陷入了回忆。
“她总是坐在我怀里听我给她读故事书，遇到喜欢的便能读上一星期，也不会听烦。”
“她胆子也很小，很害怕故事里出现打斗、流血的场景。”
“每次给她讲到那样的情节，她都会害怕的扯住我的衣服往我怀里钻，但又不死心还在担心故事里的人会怎样。”
“我记得有一天晚上我给她讲魔——”
六道骸的声音戛然而止。
纲吉疑惑的歪歪头，想为什么停了下来。
六道骸瞥了他一眼，继续道，“魔法少女的故事。故事里魔法少女不老不死，有人为了能够得到魔法少女的魔法而故意接近她，甚至要拿刀杀死她，掠夺魔法少女的能力。库洛姆听到这就害怕的躲进我怀里，然后你猜她问我什么？”
“问了什么？”
“她问我，'魔法少女会死么？'”
“我说，”六道骸手插兜，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魔法少女不会死，因为她不老不死。”
纲吉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骸你是笨蛋么？怎么可能会有人不老不死？那种事情不存在的啦。”
六道骸看向病房里，他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我还有点事，你在这陪陪她。”
“哦……好的啊。”
纲吉敲了敲门，门内少女好奇的看了过来。
纲吉腼腆的笑了笑，把向日葵插进了床头的透明花瓶里。
“可能你听骸提过我？我是纲吉。”
少女眼神亮了亮，“纲吉……嗯！我经常听骸尼桑提起你，我一直想见你一面！”
纲吉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骸经常对你提起我么？他是不是经常对你说我是笨蛋之类的话。”
“噗。”
少女笑魇如花，“没有啦，他和我说你经常去帮不认识的人的忙，就像个笨……啊不是！”
“……他果然一直在跟你说我是个笨蛋吧！”
窗外太阳逐渐西沉，昏黄的光线逐渐充斥了病房。
两人的欢笑被敲门声按了暂停键。
“库洛姆，你该休息了。”
是六道骸。
“骸尼桑……”
少女露出了恋恋不舍的表情。
纲吉看看表情淡淡的六道骸，又看看坐在床上的少女。
他笑了笑，起身给了少女一个拥抱。
“我改天再来跟你玩，库洛姆你今天早好好休息，攒足精神！”
少女开心的笑了，“嗯，再见，纲吉。”
“没有改天了。”
回去的路上六道骸突然说。
“诶？”
纲吉不明所以的瞪大眼。
六道骸拉着纲吉走进没人的花坛旁坐下，地上是几只鸽子。
纲吉一摸包，刚好摸出来早上买的还没有吃完的面包。
他把面包撕碎，弄成很小的碎屑倒在地上，看着白色的鸽子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吃起食来。
“真可爱啊。”
六道骸看着纲吉的动作握了握拳头，深呼吸之后从背后圈住了纲吉。
他埋在纲吉颈间，嗅着纲吉身上淡淡的奶香味。
“库洛姆的主治医生今天下午告诉我，库洛姆最多还有一周，如果有适配的心脏的前提下。”
六道骸的声音闷闷，如同一道惊雷响在纲吉心头。
他张张嘴，却发现嗓子干涸的像粘在了一起无法发出声音。
“我和库洛姆并不是亲兄妹。”
“我的心脏并不能给她用。”
“她从小就被自己的家人抛弃，就算我联系了他们也只是不耐烦的打发我，认为这个女儿不如没有。”
纲吉屏住呼吸听着六道骸的陈述。
沉重的枷锁一层一层套在了他肩上。
“她的血型很稀有，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适配的心脏。”
明明六道骸只是轻轻地抱住他，却让他觉得被禁锢般勒的他喘不过气。
他想不到，今天下午还在和他聊天，说起来她和六道骸小时候就充满快乐的笑脸的女孩的生命竟然只有五天不到。
他突然想起来少女今天下午说的那句让他没有听清的话。
她说，“我一直想见你一面。在我……之前。”
现在想来，那句话除了“在我死之前”以外，还会是什么呢？
“库洛姆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不能想象，没有她的生活，我会是什么样。”
纲吉呆呆的坐在书堆旁，手里的书一下午没有翻过一页。
店老板抽着烟走到他身旁，瞥他一眼抽出他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拍在了他头上。
“疼！”
“你做什么啊大叔！”
“叫我老板！”
店老板把烟擦灭，扔在了烟灰缸里。
“你小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大叔我半老八十还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你个年轻人像什么话？”
他慢腾腾的把书放回原位，“年轻人有事情就去办，不要等错过了再知道后悔了。”
“有些东西没了，就真的没了。”
纲吉眼神一点点亮起，说了句“谢了大叔”就跑了出去。
店老板看着手中的书思索着小孩子是不是不打不长记性准备把书砸出去，想了想还是觉得书比较重要，就放弃了刚刚的想法。
跑出去的纲吉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个身影退到墙角阴影处，兀自向电车站跑去。
他还记得回去的路线。
离开森林一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是不可能的。
原本跟他一样高的草丛比他更高了。
他的屋子还好好的在中间立着。
他从石头下面翻出来一把钥匙。
这把钥匙藏着一个秘密。
一个必须被埋藏的秘密。
森林深处最高的树下有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一瓶药水，和一把匕首。
一瓶可以溶解心脏的药水。
一把杀死魔女的匕首。
纲吉是魔女，是一个活的比谁都要长久，又无比年轻的魔女。
他死了九次，活了十次。
这是他第十次的生命，不过十几年而已。
他有意识以来就住在森林，他久远的记忆告诉他，他是魔女。
魔女有两个能力。
其一
——魔女的心脏：【只能通过自己的意愿】
魔女的心脏可使将死之人获得新生，但必须是以魔女自身的意愿为前提。
现在，纲吉将第二次使用他的能力。
他举起匕首，刀锋在阳光下划过锐利的光芒。
他冲着心脏的位置，刺了下去。
纲吉已经两天没有回来了。
六道骸坐在沙发上，天色昏沉如同暴风雨前夕。
他没有开灯，任由黑暗一点一点向他侵来。
门外传来敲门声，六道骸手指一动，面前还没来得及欣喜便暗了下去。
是对面邻居家的门。
再说纲吉有钥匙，是不会敲门的。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起了灯光，成为了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他接起电话。
“是。”
“好的。”
“……嗯，太好了”
“我现在就过去。”
他有些怔送，电话被挂掉还亮着屏幕。
上面穿着围裙的少年带着灿烂的笑容举着一盘蛋包饭。
那是他第一次成功做出了蛋包饭给他吃。
他看着照片，手上的力度一点点加大。
他攥紧手机而后突然用力把手机扔了出去，手机被砸在墙上一下熄灭了屏幕。
“纲吉……纲吉…”
他脸色阴沉用咬碎牙齿的力度一音一顿的挤出这个名字。
他眼角上挑显然是怒极，嘴角向下撇却又是像要哭一般。
“Kufufu……Kuhahaha你好样的。”
他敛起所有表情，黑暗中又重复了一遍。
“你好样的。”
魔女在取出心脏之后并不会立即死亡。
纲吉把被鲜血浸湿的衬衫脱下扔进了草丛里，苍白着脸赶紧把心脏泡进药水里。
看着心脏一点点被侵蚀，讲实话纲吉的感觉实在算不上好。
他现在是魔女本源的状态。
换言之，他可以使用魔女的力量。
他换上干净的衬衫，拿出魔帚隐去身形向着医院的方向飞去。
好在晚上医院里这层楼来回走动的人不多，纲吉深吸一口气，提着买好的粥推门走了进去。
“纲吉！”
躺在床上的少女惊喜的坐了起来。
他暗自打量着少女，她看上去比前几天他来的时候更加苍白，更加纤弱了。
“晚上好，库洛姆。”
他把粥打开，坐在床边。
“我带了粥过来，喝一点么？”
“嗯。”
库洛姆点点头，她向来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
只是身体条件有限，纲吉喂着她喝了几口她便喝不下了。
见状纲吉也不勉强，他从袋子里拿出玻璃瓶。
“这个是维生素，喝了对身体好哦！粥可以不喝，但是这个一定要喝！这个好贵的！”
纲吉使出了杀手锏。
少女确实无法浪费过于昂贵的东西。
“味道……怪怪的。”
少女回味舌尖，“有点酸酸的，还有点像消毒液的味道。”
“啊哈哈哈……”纲吉干笑着挠挠头，“毕竟是维生素嘛？”
“那么，我就先走咯。”
“诶这就要走了么？”
“嗯，我晚上还有兼职。”
库洛姆惋惜的点点头，“嗯，那你慢走哦，纲吉。”
纲吉嗯了一声，快走出门时被少女叫住了脚步。
“怎么了么库洛姆？”
少女微微笑道，“纲吉，能遇见你太好了。”
纲吉一愣，眼睛不自觉的抽动。
“不止是我，还有骸尼桑也是。”
少女笑的温柔，“以后，以后纲吉也要一直陪在骸尼桑身旁，不要让他一个人。”
说着说着，透明的泪水一颗颗从少女的眼眶冒出。
她的声音呜咽，却又忍着哭意，笑着说，“别看他那样，他可是很怕一个人的哦。”
“留他一个的话……”
——“虽然有动物们陪我，但是……”
“他一定会觉得……”
——“偶尔还是会觉得一个人有点、有点……”
“寂寞的。”
——“寂寞啊。”
酸意猛然涌上鼻头，纲吉红了眼眶，温柔的笑着说，“库洛姆，你该休息了。”
“啪”
病房的门静悄悄的合上。
门内少女哭花了脸。
——纲吉，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答应我呢？
库洛姆的身体突然好了。
心脏奇迹般恢复了生机，不过半月就过了观察期，被允许出院在家观察。
库洛姆久违的回到家，家里有了除她以外第三个人生活的痕迹。
和骸尼桑配套的拖鞋，和骸尼桑配套的牙刷。
贴在冰箱上的各种便贴，添置在沙发上的毛绒玩具。
骸尼桑床上多出来的枕头。
被子却还是只有一个。
但是，他们的主人去哪了呢？
拖鞋虽然摆在门口却没有被使用的痕迹。
牙刷杯底落了灰。
便利贴的日期停在她出院前的第三天。
床上的另一个枕头永远不被染上温度。
骸尼桑一天比一天沉默。
有一天，库洛姆在阁楼上收拾东西，一本书从箱子里掉了出来。
库洛姆翻了两页，是小时候骸尼桑给她讲过的魔女的故事。
【村民们冲进了森林，他们找到了魔女，并用刀剑刺穿了魔女的身体。
魔女没有了呼吸。
他死了。
年轻人取走了魔女的心脏，他的父亲的病却并没有康复。
不久之后，他的父亲也死了。
于是人们知道了。
魔女并不是不老不死，魔女的心脏只奉献给他愿意奉献的人。】
“库洛姆？”
六道骸敲了敲门。“阁楼上很凉，不要待久了。”
“你在看什么？”
少女扬了扬手里的书，“是小时候你给我讲过的故事书。”
六道骸的目光顿了顿。
半响，他说道，“库洛姆，有一件事我骗了你。”
少女扭头看向他。
黑暗里六道骸异色的瞳异常的红。
“魔女，会死的。”
少女抿抿嘴，“尼桑什么都能做到不是么？所以找到魔女这种的事，对尼桑来说轻而易举不是么？”
六道骸轻轻笑了。
“对。轻而易举。”
深夜，六道骸躺在床上，红色的光芒从他身下亮起。
“我来找你了，纲吉。”
一个【一】刻在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里。
这个世界里，没有名为“纲吉”的少年存在。
【二】
他找到了“纲吉”，但是多了一个姓，名叫“泽田纲吉”。这个世界的纲吉身份也不是魔女，是名为彭格列的黑手党的十代目。
他在他身边做了他的彭格列雾守，他知道这是纲吉，却又不是那个有着和他那一世记忆的纲吉。
【三】
这次他找不到“纲吉”，却找到了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少年。这个少年也是软软的，有点笨笨的。
但是，他不是。
【四】
不是。
【五】
不是。
【六】
不是。
【七】
不是。
【八】
不是。
【九】
他来到一个森林，一个和他与纲吉相遇时非常相似的森林。
在这个世界他的能力薄弱了许多，已经不能触碰到现实的东西了。
他看到纲吉，身份为魔女的纲吉住在森林里。
幸福，快乐，不谙世事的生活着。
直到村民们闯入森林。
——成片的血自纲吉身下涓涓流出。
他声嘶力竭的请求他们住手，他想要用手堵住纲吉流血的洞，但是伤口太多他堵不过来，更不要提那些血他本身就无法触碰，只能看着血穿过他的手浸湿草地。
“我许愿。”
临死之人喃喃道。
【我将最后一次复活。】
【十】
这次是与纲吉名字一样，长相一样，性格却完全相反的少年。
他杀了他。
他闭上眼。
——“轮回的尽头是什么呢？”
——“会有你么？”
他睁开眼。
“你在这里做什么？”
穿着和服但破的不成样子，只能虚虚的遮住身体，有着褐发的少年蹲在他面前，睁大眼睛担忧的问。
“如果，没有这个愿望就好了。”
某天阳光温暖的花园里，纲吉笑着对六道骸说。
但是没关系。
六道骸反应迟钝的眨眨眼，他的正上方是盘旋高大的树，只能投过间隙看到遥远而小的天空。
我可以把时间永远重复不停。
即使我已看不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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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后面
1.因为过度使用眼睛的能力，现在六道骸的视力严重下降，只能微弱的辨别明暗，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
比如他知道桌子上有个杯子，但只能看到一点影子，具体的位置却不能确定。
再比如他面前站着一个人，他只能知道这是个人，但是看不清是谁。
2.平行世界：设定名字相同样子不同，或者样子相同名字不同。不会出现长相名字完全一模一样的人。可以有相似长相和相似名字。
3.第一世 他为了得到纲吉的心脏和纲吉在一起，让纲吉自愿奉上了心脏
他后悔了
第二世、第三世、第十世……
他永远找不到那个一身伤，却会笑着送他一支他刚摘下来还带着泥土的向日葵的纲吉。
于是他决定了，哪怕只存在于今日也好。
莫比乌斯环 永远重复今日
他不断的度过今天。纲吉对他告白的这一天
他们约会的那一天
纲吉把心脏给他的那一天
4.魔女的心脏：【只能通过自己的意愿】
得到即意味着失去
魔女不老不死，是个童话。
童话里的魔女，是纲吉。
纲吉是魔女，从他出生有意识以来他就知道自己是魔女。
他活了很久，他却很年轻。
因为他永远无法活到自然死亡。
因为人们对他的【欲求】
他每一世都被杀死。
这是他对自己许愿的最后一世。
魔女的许愿：【绝对会被实现】
他遇到了六道骸，第一个对他不在乎，冷嘲热讽的人。却又默默做着帮助他的关心他的事情。
所以在他偶然得知他的妹妹需要心脏，他自愿献出了心脏。
但是，他永远不会复活。
因为，魔女的许愿，实现了。
5.如果，没有这个愿望就好了。
某天阳光温暖的花园里，他笑着对六道骸说。
谢谢你看完这个故事。
希望可以给我心心评论和推荐！爱你们！💛
